喵馅饼子

把痛苦留给虚拟,把欢乐留给现实

【尉裴】繁华落尽一场空

       尉迟真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官僚气大概是一辈子都消不掉的了,尽管内心始终隐藏着一个简单的愿望,和那白发少年一起开垦一块田地,每天种种菜浇浇水施施肥,但那也只能永远是一个愿望了,自己永远无法像怀英那般两袖清风面对高官厚禄不为所动,从金吾卫上将军那身走起路来都叮当响的制服就能看出来了。再说,就算是狄仁杰,也常常是身不由己,想到近日传来的狄仁杰再次拜相的消息,红发人不禁摇头苦笑,心说,这倒也算老百姓的福分,虽然,直接受益者还是武皇。 
        忽的一阵清风过,给这小小一方庭院平添几分萧索。尉迟兀自打开一壶梨花白,瞬间,一股醇香之气迎面扑来。 
        月下独酌,只一人倒影间夹在月光与树影婆娑中。 
        不多时,一壶酒就见了底。这时仅剩的一个小厮进了院里,递上一封信,尉迟瞄一眼,看到了狄仁杰那柔中带刚的字迹,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摆摆手让小厮离开。自己则拍拍衣袂站起身,都走到院内唯一一棵老槐树旁,捡起根树枝就开挖。挖着挖着就感觉有点头晕,也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夜风吹的。那一瞬间过去与现在交叠,一种荒唐至极的想法涌上心头,今天夜里冷,该去看看东来有没有盖好被子,这样想着就准备进屋去,才猛地反应过来,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冷口冷面寡言少语的小屁孩已经不在了啊。也对,不然他早该把自己藏的佳酿给挖出来了才对。 
       “哈哈哈哈,本座这是年纪大了糊涂了啊......”尉迟仰天大笑,笑声在山谷里回响,惊起数只飞鸟。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孩子,也是在这里啊。不过那时天气可比现在还要冷得多了,天空还飘着雪花,整座山都白茫茫一片。 
       他是追凶手到此处来的,那人慌不择路,不巧逃进这间隐蔽在山林中的屋子,害这间屋子原本的主人——一个退隐的江湖人和他的妻子白白遭殃。他本是有信心将那歹人抓回大理寺大刑伺候的,谁知那人用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作人质,最后打了个两败俱伤,妻子也死了。那江湖人本是有病在身,又是白子天生体弱,受这么一刺激也当场身亡,临死时双目都是瞪圆的,手指僵硬地指这房内床的方向,尉迟顺着看过去,什么也没有。疑惑地走近,突然腿上一紧,低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孩子,长长的白发垂在脸前,只露出一只眼睛,和他的父亲一样是红色,但却没有他父亲那般炽热,那红色,是冷的,不似燃烧的火把,却像是凝结的鲜血,就像这孩子本身纯白的色调一样死气沉沉。 
         “你,是什么人?”那孩子声音微颤,语调却很平稳,听得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大理寺卿尉迟真金。你叫什么名字?” 
        “东来。” 
        “姓呢?” 
        “我没有姓,就像我娘一样。爹是这么说的。” 
         尉迟皱眉。 
         “你会把我交给官府吗?”那孩子突然问。 
          “我为什么要把你交给官府?也是因为你爹?”尉迟一挑眉,蹲下拍拍他的肩,笑道,“祸不及妻儿,就算你爹真犯了什么事儿,也没人会去跟一个已逝之人追究。再说了,如此将妻儿放在心上的人,怎么可能是恶人。” 
        东来没说话,只是仰着脸静静地看着他,手松开了他的腿,在那双红瞳中,尉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显得格外高大。 
        东来的嘴角并没有弯起,但不知道为什么,尉迟就是觉得他似乎是在笑。 
        刚开始尉迟一直担心小时候亲眼见父母被害的场景会给东来带来心理阴影,于是一直把他安置在自己府内,安排专人照顾。 
        这样尉迟依然一直不放心,他基本每天不是在大理寺就是在外奔波,要么就是入宫面圣,又不好带上东来,这孩子本来看着就胆小内向,别到时候见着尸体戳着痛处得啥心病 ,可老放家里边自己没看着又总也不放心。 
        直到东来十二岁那年,裴然老大人来访,恰巧见着东来,直叹此子是个好苗子。 
        说来也是个乌龙,东来刚开始到尉迟府的时候,的确是胆小,总缩在房里一天,有人敲门,就悄咪咪探出个脑袋,以至于狄大人一次来访时碰见还以为撞鬼了。 
         但尉迟虽是个大忙人,每逢节假日一有空闲就拉着东来到洛阳集市上到处转悠,给他讲各种八卦,从西市的肉铺到东市的染坊,从大理寺办的案子到狄仁杰脑子里有多少鬼主意,到后来甚至讲到哪家姑娘最别致去了,还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做人不要太无趣之类的。 
         开始东来都是老老实实听着,时不时点头,以至于尉迟欣慰至极心想这娃太省心了真是捡了个宝云云。但后来就开始本性暴露,每每尉迟语气豪迈地拍他肩侃侃而谈,他必一把推开尉迟的手,狠狠瞪尉迟一眼,然后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为老不尊!” 
        尉迟也不生气,反倒哈哈大笑。看来他家东来肯定不会被欺负了,这下放心了。 
        除此以外,尉迟也教东来武功,算是东来的师父,虽然东来从来不认。东来在练武方面的确有天赋,且爆发力惊人,尉迟教他环首短刀刀法不过两年,他已能跟尉迟打个不相上下。而在轻功方面,他的身法更是奇特,每次使燕子飞的时候轻盈得就像一只白鸟。而根据这些特点,尉迟一直判断东来应该是以速度取胜的类型,直到后来水月把东来生父交给她保管的一件兵器给东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裴老大人来的时候,东来正在院子里练刀呢,速度快得看不清动作,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和见到落叶一波波随风打起旋来。 
        裴然就这样站在离他不远处不知不觉看了半个时辰。 
        直到尉迟唤其数声,他才如梦初醒,然后就神情激动地问这是否尉迟大人的亲生子,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就想收东来为养子。 
        尉迟虽内心多有不舍,但考虑到自己公务繁忙,家里又没个女眷,确实是托给裴老大人更为妥当,便同意了。 
       尉迟真金始终记得,东来离开那天,第一次对他深深地行一礼,认真道:“师父,保重。” 
        那一瞬间心口一热的感觉尉迟至今难忘。 
        “徒儿,保重。”他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后来时不时也有见面,多是在大理寺,东来依旧脾气火爆,也极少叫他师父,喊尉迟大人为多。相比之下 ,东来对水月可就客气多了,前一句姐姐后一句姐姐的那叫一个甜啊,而且相处得也出奇的好,除了水月是女性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水月与他父母是旧识,初来中原受他父母不少照顾,十分敬重这对和善的夫妇,两夫妇也很信任她,把一把绝好的兵器——蝴蝶斧交给她保管,而她则在见东来的第一面就把这把兵器给了东来。 
        也亏得水月,尉迟才发现,裴东来竟然是力量型的!那把斧子两边开刃且奇重无比,一不留神就可能砍到自己,偏偏东来使得顺手得很。 
        尉迟摸摸下巴,心说,感情这小子除了环首刀并不是只会使暗器啊,那他造那么多暗器干嘛,单纯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裴然一家遇害那年,东来正逢及冠之年。裴老大人和尉迟真金共同的心愿,看东来成亲娶个好姑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然一家的丧事,东来没有大办,只买了香烛纸钱默默地为这位把他当亲生子对待的养父送行。 
        裴老大人坟前,尉迟站在东来身后,看着他长跪不起,却也不哭,眼神异常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尉迟轻声道:“若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东来没点头也没摇头,转头定定地看着他,在那双眼睛里,尉迟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仿佛身后有一轮骄阳。 
        末了,他听见东来幽幽吐出一句:“我只剩下你了。” 
        他愣住,走过去蹲下,如初见那般,对着东来右肩拍了两下,然后把这白雪似的人抱在怀里,道:“至少你还有我。” 
         第二天,他抱了一壶酒,硬拽着东来到这山上来把酒买起来,说等东来官拜大理寺卿之后喝来庆祝,东来还笑他官迷。 
         那时他一直担心要是自己哪一天也归西了东来一个人在世上该有多孤独,却从没想过早先一步离世的人竟是东来。 
        造化弄人啊,起先他还常猜测狄仁杰和自己究竟哪个会先走一步,结果到现在他们两个都成了老不死,那白发少年却早早离世。 
         “啧啧,逆子就是逆子,从小到大没一次听话!”从地里挖出的陈酿尉迟已喝掉大半壶,这回真是有些醉意了,摇摇晃晃地自言自语着。 
        扭头看到狄仁杰那封信,便顺手拆开看起来,阅毕把酒壶和信往桌上一撂就出了门。 
        “哎,老爷您大晚上的这是上哪去啊?”身后小厮直嚷嚷。    
        “找人去!” 
        “狄大人么,这么晚狄大人该睡了,再说坊门早都关了,被官兵发现可就糟糕了......” 
        却见尉迟摆摆手道,“谁找那老狐狸了。我问你,今天是中元节不?” 
        “是......” 
        “这就对了。中元节晚上鬼魂不是都会出来么,我撞鬼去。” 
        “啥?!”没等吓傻了的小厮反应过来,尉迟真金早已走得没了影。 
        “东来啊,”墓碑前尉迟真金自顾自地直叨叨,“我这人从来不信鬼神,但是若是鬼神真的存在,我们就又能团聚了,你,我,裴老大人......你见到你的亲生父母了吗?你们一家人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你看,你又不是一个人了,就算没有我也总是有人陪着你的......” 
        皎洁的月光下,孤影独立,清冷至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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