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馅饼子

陆言不由地想象起克里斯汀演艺厅会是怎样的场面，那个热爱舞台的宋声声，终于能再次站在舞台上了吗？他会开口说话吗？还是像在电视机上，咨询室里那样一言不发，只是认真地听着粉丝们诉说自己的热爱，但那些热情并不会减少。

她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她和无数狂热的同学一起坐在舞台下，却像是火海里一弯浇了冷水的孤舟，意识在很远的地方凝视着台上的少年唱唱跳跳手舞足蹈。宋声声刚上台的时候，她只觉得，哦，又是个仗着一张好看的脸蛋为所欲为的小屁孩。

直到一长串金属音交错后他唱出第一句词。

“你在高歌什么正义，不过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合理。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合理，都不过一出荒诞喜剧。”

与脆生生的嗓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戏谑的语气。

那是她第一次抬眼正视这颗燃烧的灵魂，那些火苗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而在簇拥的火苗中心，少年睁开了寒霜似的眼睛，和她一样冷冷地凝视这个疯狂的世界。唯一不同的是，她关上了门窗，躲在厚厚的玻璃后面故步自封，他却冲出去张开双臂，试图给那些扎过来的刀剑一个拥抱，然后笑着说: 看吧，你们引以为傲的刀剑根本不足为惧。

“永川克里斯汀演艺厅发生火灾，疑似人为，火警和警方正在全力抢救中……”

电视机传出的平直而圆润的播报声将她拉回现实。她看到演艺厅里冒出的浓烟，她觉得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陆言颤抖着捡起手机，从窗户往下望，看见了停在楼下的单车。

她离演艺厅实在太远，到达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垂，火势已经近乎熄灭。

骑车，转公交，转地铁，漫长的路程几乎使她精疲力尽。她感到自己被沉重的呼吸声和灼热的气体很远，脑子里翻滚着重金属打击乐。

他在哪，她看着周围的人山人海，有些神智不清地想着，还有林顾问……对，可以找林辰，问问他……

她刚准备打开手机，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在像她招手。

中分的黑色刘海，袖子挽到手肘上的泛黄衬衫。

是林辰。

“林顾问？”

她小跑过去。

看到陆言跑过来，林辰松开了刚刚握着的旁边壮实男人的手，脸上露出令人舒适的笑容。

“我知道你是来找谁的，不过暂时会很难了，所以我还是建议顾小姐先好好休整，过几天，或者至少几个小时再去永川医院探望。”

“医院？他受伤了？”

“火灾发源地并不在一楼，所以只是少量浓烟，问题不大。主要是为了拆除他牙齿上的窃听器。”

“那两个人呢？”

“死了，自杀，嘛，虽然我很想说相信我们警方，不过很遗憾，并不是我们抓捕归案或者枪毙的。”

“这……”陆言怔在原地。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林辰拍拍她的肩膀，“过几天去跟宋声声聊聊吧，你们安全了。”

宋声声看起来确实老了很多，也瘦削了很多，如果没人提出来，没人能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叛逆男孩。

但在陆言眼里，病床上朝她笑的这个人，那种不以为意的姿态又仿佛从未变过。

“你来了。”他说，就好像在问今天吃过饭没，而他不是那个靠在病床上的人一样。

陆言点点头，拉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给你带了点点心。”

“谢谢陆老师。”他笑道。

“虽然可能逾越了……但我还是想问问，宋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唔，混吃等死？”

陆言瞪了他一眼，心说，我信你个鬼。

“哈哈陆老师这么容易生气的吗，不要生气嘛，美女生气多浪费五官。”

“……我不是你的粉丝，不吃这套。”陆言很想给面前的人一拳，但看了看这人现在风一吹就会倒得模样，想想还是算了。

“好啦好啦，我真的是怕了你们这些正经人。反正我是肯定不会复出的，偶像本来就是个吃青春饭的玩意，虽然我的从来没把自己定位成偶像过，CA娱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个刺头他们也能放心不少吧。其实这两天躺着我就在想，是不是还是“咔”地一下死掉比较好。不过啊，如果不是为了救人，我其实没什么死亡的理由。”

陆言沉默地听着，点了点头，她觉得她找到了之前所想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就继续做音乐吧，其实如果当年不是相野把我挖走，那么我可能就是个疯疯癫癫的独立音乐人，或者地下歌手之类的？”

“你还想站上舞台唱歌吗？”陆言突兀地问。

“什么？”

“我有个办法，观众我也想好了。”

宋声声诧异地看着她，但还是点点头。

林辰收到了一个意外的邀请。

刑从连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男友比跟他一起时还要激动的反应令他有些郁闷，也让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用想也知道八成又是宋声声。

这什么魅力啊，还男女通吃呢，刑从连抓乱了本来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字迹在纸上龙飞凤舞。

当刑从连还在为了工作抓耳挠腮时，林辰已经推开了学校演艺厅的大门。

里面只有两个人。

台上的宋声声，和台下的陆言。

宋声声正在低头调试吉他，好像没注意到他的到来，而陆言已经在朝他招手。

林辰点点头，走到陆言身边的座位坐下，小声道:“虽然我也很期待，但是他真的还能唱吗？”

“嗯，嗓子状态肯定不比当年，但是摇滚嘛，本来就是包容度很高的乐种。”

舞台上的宋声声似乎是已经试好了音，开始弹前奏了，陆言和林辰默契地闭上了嘴。

“这世上不存在永远的爱情，也没有人能拥有永远的生命。所以放肆吧潇洒吧随他去吧，让他滚蛋吧～”

听到这段熟悉的高潮，林辰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这时他注意到，宋声声在朝他眨眼。

那双眼睛是那么明亮，仿佛能跨越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光。

end.